我有明珠一颗

陈晓辉

    周末，想出去玩儿又担心人多，于是挑了一个不知名景区，朋友几年前去过，极力推荐。但没想到，曾经山明水秀的小山村，如今也变成人挤人。卖纪念品的、土特产的小商贩，拍照吃零食的游客，地上片片塑料袋，尤其是山间灰薄的尘雾挥之不去，弥漫在山水之间。
    看着一群群游客在灰尘雾霾间跋涉，我忽然毫无来由地想到那几句诗：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最初，哪个人不是明珠一颗呢？
    刚刚降生的婴儿，无知无识，却偏偏皮肤如绸眼光纯净，一啼一笑，赚去人的心。婴儿的眼睛不能久视，看久了，居然觉得里面藏着一个宇宙。婴儿的眼睛，是最纯净的明珠。
    岁月使明珠蒙上一层层的灰尘。成年人，眼里心里藏着欲望，藏着烦恼，藏着欣喜，藏着忧愁……一片片心理上的雾霾，蒙上了曾经纯净光明的眼睛，令人忘了，曾经，很久之前，每个人拥有的明珠。
    我常常，会从老迈的面孔里，拼凑那个人曾经纯净明亮的童年容颜。坐在街头晒太阳沉默老人，他降生时一定也有亲友道贺吧？幼儿的他一定也有甘甜的父母吧？童年的他，是否也有一双亮晶晶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睛？究竟经历了什么，使他的眼睛如今蒙上了一层阴翳？
    街头沉默的老人，是否怀念自己曾经的明珠呢？
    我常常，也会从纯净稚嫩的小孩子眼里，想到他/她的鸡皮鹤发的老年。他/她的一生会遇到什么人？是不是有智慧的师长友爱的同学？是不是遇到自己的心爱的那个人，生下可爱的儿女，最后，垂垂老去，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街头打瞌睡晒太阳？
    从纯净稚嫩的孩子，将来是否会想起自己的明珠时代？
    我只知道自己。
    亦有明珠蒙尘，何日尘尽光生，照破内心荒蒙？
    记得曾经，放学回家看到母亲在厨房就是幸福。后来，考到理想的分数就是幸福。刚结婚时，认为与爱人长相厮守就是幸福。后来居家度日，认为有一所自己的房子就是幸福，再后来，希望那所房子冬有暖气夏有凉风，推窗望得见远山如黛，闭门闻得到饭菜飘香……有了自行车，盼望小汽车，有了小汽车，盼望更高级……无穷的欲望，就是一层层的阴霾，蒙住了曾经明珠的光彩。
    现在每天上班下班，在无数的材料中沦陷。偶有闲暇，新闻、朋友圈、股票信息……像一只迷路的蜜蜂，在寻觅花朵的忙碌中迷失。
    今天，在这个普通的下午，坐在车里的我，望着远处一片片模糊的尘霾，忽然想到久陷世俗雾霾的自己，何时“尘尽光生”，照亮曾经的赤子之心？
    其实，那些灰雾没有那么可怕，可怕的是人心里的PM2.5。一层接着一层的欲望，烦恼、焦虑、嫉妒、虚荣……令人心中的明珠一层层蒙尘。唯有借宽容、慈悲、诚实、善良、自律、自强……等等美好的品质，拂去心底尘埃。如此，一朝“尘尽光生”，自然照破心底的“山河万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