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定市博物馆  徐子明

【摘 要】古建筑壁画即泥水画是由宫廷壁画发展演变而来，是宫廷画师自宋明以后壁画衰退以后的“营生活计”。罗定有过千处的古建筑将泥水画作为建筑的附饰部分，其艺术水平在晚清至中华民国中期达到相当高的水平。本文以罗定古建筑泥水画为例，对古建筑泥水画的表现手法、题材内容及其价值等特色进行探索。

【关键词】古建筑  泥水画  表现手法  题材  价值

泥水画，即古建筑壁画，就是施于建筑内墙上部和前堂外墙檐口的水墨、彩墨画。

古建筑壁画是由宫廷壁画发展演变而来的。当传统上的壁画经历了从盛唐时期的兴盛繁荣走向宋明以后的衰退的时候，画师们便在民居和寺庙建筑中找到“营生活计”，古建筑壁画即泥水画便应运而生了。

壁画艺术作为美术诸多表现形式的一种，是目前所能发现的人类最古老的艺术。中国壁画起源很早，早在新石器时代,甚至更早的狩猎时代,中华民族原始先民们就已经使用天然石灰、赤铁矿和白垩土进行绘制活动（注1）。

中国壁画经历了从盛唐时期的兴盛繁荣走向宋明以后的衰退。然而，作为民间建筑物附饰部分的泥水画，却从明朝开始繁荣，清朝至民国中早期达到艺术最高水平，这在罗定现存古民居及寺庙建筑中得到充分体现。

笔者在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中，调查了大量的古建筑，发现在过千处的宅第民居及寺庙祠堂建筑的墙体上，或多或少地保存着不同特色的泥水画。为此，笔者尝试通过对罗定古民居及寺庙建筑中的泥水画进行调查，探讨罗定古建筑泥水画的发展历程及其特色。

一、罗定泥水画的发展历程

古代的壁画艺术，由岩画、洞穴壁画，一步步走进住宅，登堂入室，进而发展到住房的顶部，逐步走向成熟。（注2）

在罗定市泗纶镇分会村坑口发现的史前时期岩画，是罗定迄今发现的最早的广义上的壁画。唐武周四年，在罗定市苹塘镇谈礼村龙龛岩洞的龙龛道场遗址内，墙体仍保留有彩绘壁画，这无疑代表了当地唐代壁画艺术的最高水平。

壁画按其表现形式可分为宫廷壁画、墓葬壁画、寺观壁画、石窟壁画（注3）。宫廷壁画也在宋明以后走向衰退，宫廷画师为了营生，不得不走向民间建筑。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发现，明清至中华民国中后期，罗定的民间古建筑中绘画有水画的竟然有过千处，可以说，这一时期的泥水画创作技艺达到相当高的水平。稍有规模的建筑，不管是宅第还是寺庙书院，建造者们都会聘请民间画师在墙上绘制泥水画。这些泥水画虽历经百年甚至数百年仍保存着原来的浓墨重彩，作品还是栩栩如生，令人为之惊叹！

二、罗定泥水画的创作技巧及传承

一幅好的泥水画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物力、精力、心血去创作。民间画师在听取屋主人对泥水画作品的要求后，对泥水画的数量及题材内容进行规划；在创作泥水画时，先在适当位置打框，然后画上底稿，最后施以矿物质颜料配制的天然色彩。泥水画的艺术手法采用国画工笔白描和水墨结合，绘画与书法相间，艺术效果淡雅朴素，勾勒分明。墙上作画，与在宣纸上作画是不同的。墙上作画，是在灰浆抹墙后未全干时作画效果更好，画色与画底灰浆同时而干，画色会更清新，久难退色。（4）

至中华民国中后期，罗定古建筑泥水画艺术的绘制技法达到较高的水平，绘制手法娴熟高超，洒脱奔放，人物造型比例准确，线条流畅，色彩浓丽和谐，重彩技法十分纯熟。这一时期，民间画工在长期创作实践中，总结制作方法和经验，形成口诀和粉本，师徒代传。如罗定茶亭张呀，笔名张，他的作品遍及加益、龙湾、泗纶、罗镜、太平等地，并在后期出现张呀师徒的落款，可见罗定泥水画创作技法得以传承。

三、罗定泥水画作品的表现手法

泥水画的表现手法，与民间剪纸的手法大致相同，却又因作品的阵地不同而有所突破。调查罗定古建筑的泥水画，笔者发现托物寄情、借事抒情的寓意手法是泥水画创作的一大特色，常用的有以下几种：

（1）谐音法。以音象形的表现手法，使用音近音同义异的谐音汉字。如金鸡镇大垌广居堂泥水画中的雀和鹿寓意“爵禄高封”、大雁鸣叫寓意“雁塔题名”，五只蝠鼠寓意“五福临门”；龙湾镇永乐村吴氏香火堂泥水画中的松和鹤寓意“长寿”；罗镜镇镜西村叶氏大屋泥水画中的四只喜鹊寓意“四喜临门”。 金鸡镇大垌水岩三座屋泥水画中的喜鹊站在树梢上寓意“喜上眉梢”。

（2）象征法。象征法是根据事物之间的某种联系，借助某人某物的具体形象，以表现某种抽象的概念、思想和情感。将某些花木与瓜果、禽鸟与走兽，或动植物与器具、人物、吉语相搭配，借谐音和象征寓意，组成耐看的吉祥图象。不仅具有喜庆祥和的含义，而且还有丰富的哲理内涵。如牡丹、芙蓉、鹿、金鱼、元宝象征富贵，仙桃、佛手、灵芝、松、龟、鹤、蝙蝠、猫、蝶象征多福多寿，石榴葡萄象征多子，鸳鸯象征爱情 ……

（3）寓意法。寓意法是古建筑泥水画托物寄情、借事寓意的主要表现手法。借某一物象来表示一个概念 ,让人体味、遐想和发挥，将情、意、趣、物融于一体，含蓄而优美。寓意法又分为托物寓意、托事寓意、托古寓意、寓言喻志等几种表现手法：

托事寓意，借某件事寄托一些愿望和理想。如围底镇沛统公老屋的泥水画《天官赐福》，加益镇旺水明德堂、素龙镇马兰太兴大屋、附城镇良眉镬耳屋的泥水画《三星拱照》，罗镜镇镜西村叶氏大屋的泥水画《喜鹊登梅》象征喜事临门。

托物寓意，借某一事物寓意理想愿望。如素龙镇赤坎村和合民居的泥水画《名列三公》，借三只公鸡寓意富贵显赫。罗镜镇镜西村景福堂的泥水画《耄耋之年》借猫扑蝶寓意健康长寿。素龙镇金岗大屋的泥水画《松鹤延年》借松和鹤寓意健康长寿。苹塘镇余庆堂的泥水画《佳偶天成》借莲藕寓意婚姻美满……

托古寓意，借古事比今事，借助历史故事寄托主人的情怀。如云城区张氏宗祠的泥水画《渭水求贤》喻意招贤纳才，罗平镇东山陈氏宗祠的泥水画《竹林七贤》喻朋友交情深厚，素龙镇思围养脩书室的泥水画《香山九老》喻庆祝功成名就，附城镇华章罗公祠的泥水画《卧冰求鲤》喻奉行孝道，罗平镇锦堂陈公祠的泥水画《苏武牧羊》喻意顽强的毅力和不屈的气节；

寓言喻志，借寓言来抒情言志。如云城区邓氏宗祠的泥水画《八仙过海》，罗平镇莼圃陈公祠的泥水画《指石成羊》。

四、罗定泥水画的题材及寓意

罗定古建筑物的泥水画，多出现在宅第民居和祠堂书院，建筑物的建造者们，除了要建造一座雄伟壮观、气势磅礴的建筑主体，还希望通过“雕梁画栋”，一方面提高建筑物的品位，另一方面借意表达一些美好的意愿（注5）。这些古建筑泥水画，既能反映现实生活中群众喜闻乐见的事物，可以寄托屋主人或建造者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也可以体现屋主人的文化品位，可凸显住宅主人的风雅高致。

泥水画跟剪纸、年画等的题材如出一辙，都是来源于生活。泥水画的题材内容相当丰富，主要有现实生活题材、神话故事、历史故事、戏曲人物、英雄人物和花鸟虫鱼、山川花木、日月星云等自然现象，此外还有福、禄、寿、喜诸多吉祥图饰和器物、书法作品等。主要归纳为以下几种：

1、现实生活题材。从众多的古建筑泥水画可以看出，泥水画题材大部分都是取材自己的实际生活，由于贴近生活，民间画师通过自己对生活的感悟进行绘画，能够信手拈来，得心应手，既达到屋主人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的要求，也使民间画师得以自由发挥，不断锤炼提高自身的绘画水平。这方面的题材，往往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让欣赏者能够一目了然。如生活中常常见到的动物有：鸡、猫、孔雀、老虎、狮子等等，生活中常常见到的植物有：梅、兰 、 竹 、 菊 、 牡丹、荷花、水仙，还有各种瓜果、蔬菜等。吉祥如意是的基本内容，趋吉纳祥是人类观念意识的产物。现实生活题材的古建筑泥水画，不仅反映着人们的现实生活活动，也反映着人们对富足生活的向往，表达着人们对美好愿望的追求。

受农耕文化影响，福禄寿喜是经久不衰和反复吟唱的中心主题。盼风调雨顺，丰衣足食，子孙绵连，无病少灾，延年益寿，是每个人的常情和愿望。多子、儿女双全、子女孝顺、无愁无忧、身体健康，谓之福；财物丰饶、地位尊贵，称为富贵；年高寿大、长生不老视为寿；好事连台、吉兆不断谓之喜。因此，古建筑画师们搜尽世间奇物寓佳意，而且一切立意、造型均来自然和生活中的什物，将屋宅主人对美好愿望的追求融入到泥水画作品中。如罗镜镇景福堂、生江镇白屋、素龙镇平南仁和仓的泥水画《耄耋之年》象征健康长寿；

在封建科举时代，人们对登科攀高的仕途观念相当强烈，这在古建筑泥水画中得到充分体现，如使用鸡冠花、铜镜、爵表示《加官进爵》、用“童子放风筝“代表《青云直上》、“鹤与竹”表示《位居一品》。连州镇必名李公祠的泥水画《二甲传胪》，金鸡镇大垌广居堂、素龙镇义和大屋的泥水画《雁塔题名》。

2. 戏曲人物故事、神话传说故事和历史故事

民间流传的神话传说故事、历史人物故事和戏曲人物故事，是古建筑泥水画的又一主题。屋主人和民间画师们借这些故事来表达自已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云城区张氏宗祠的泥水画有京剧《渭水求贤》喻意招贤纳才，罗城镇石围谭御史祠的泥水画有戏剧《麻姑献寿》；

素龙镇大甲兴洲民居的泥水画有民间传说《郭子仪祝寿》，黎少镇梁家庄园的泥水画有民间故事《酒中八仙》；

罗平镇锦堂陈公祠的泥水画有历史故事《苏武牧羊》喻意顽强的毅力和不屈的气节，黎少镇濮梁家庄园的泥水画有历史传说《老子炼丹》，船步镇大围村刘氏新屋的泥水画有历史传说《抚琴访友》，罗平镇莼圃陈公祠的泥水画有历史典故《指石成羊》喻意法力神奇。

3、名人画作和书法作品。

罗定古建筑的屋主人为了提高其自身文化品位，往往要求画师按照自己的意愿，在其建筑上绘画名人画作，或题名、题词和题诗，也有直接绘写家训、名家诗作和书法家作品等。

素龙镇凤西村凤阳陈氏宗祠的泥水画《江上柳送人》，是唐代戎昱创作的一首诗，画中更有题词；

罗平镇平垌村莼圃陈公祠的泥水画《羲之题字》，不仅是一幅名作，而且画中有题字：“扇有羲之字，人人买价高”；

附城镇华章罗公祠的泥水画《渊明爱菊》上有题诗：“世上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须插满头归”，这首诗出自（唐）杜牧的《九日齐山登高》，而同样的题诗也在罗平镇平垌村莼圃陈公祠的泥水画上出现，虽其画作截然不同，所表达的意境却是一样；

加益镇石头村明远堂的泥水画作品，除了画作外，还有家训、劝箴、箴言等，可见屋主人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对子弟的教育也是相当的严格；

素龙镇赤坎村黄汝奕大屋的泥水画作品中，有本地名家黄叔吕题写的唐代刘禹锡的《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孔子云：“何陋之有？”；

黎少镇横岗村卢氏祖堂的泥水画中，除了一些家训，还有卢题荣所叙的正楷书法作品《溯我》，讲述了卢氏家族的迁徙历程，是一篇很好的地方文献，对研究民俗的迁徙历程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

五、泥水画的价值

从千多处古建筑中可以看出，罗定古建筑泥水画的创作技法达到相当高的水平，是一种价值相当高的民间美术作品，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1、泥水画是民间美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悠久，内涵深厚，既体现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又表现出高超的绘画技艺，为研究泥水画创作技巧提供实物依据；

2、泥水画作为民间建筑的附饰部分，不仅提高建筑本身的品位，而且对研究建筑装饰艺术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3、泥水画的题材内容相当丰富和广泛，为研究当时的社会状况、民风民俗、宗教信仰、文化修养和壁画艺术提供了重要的实物依据，具有一定的社会价值、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

4、泥水画是由宫廷壁画演变发展而来，对研究壁画的传承发展具有相当重要的实物价值。

结 语

本文对罗定古建筑泥水画进行初探，旨在抛砖引玉，引导相关的专家学者对泥水画作进一步的探讨和研究，同时启发相关部门对古建筑及其泥水画及装饰艺术加强保护，使这一重要的民间文化遗产得以发挥特有的光彩。

注1、张一舟 刘虎：《天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01期《中国传统重彩壁画的材料语言探析》；

注2、黄冠华：《中华建设》2006年第4期《壁画在建筑室内空间中的运用》；

注3、郭宏：《中原文物》2004年第2期《古代干壁画与湿壁画的鉴定》；

注4、彭全民：《深圳广府宗祠的调查与研究》；

注5、政协云浮市委员会编《云浮古迹》

（发表于由甘肃丝绸之路协会、甘肃省文物局、甘肃省旅游协会、西北师范大学联合主编的2012年第五期《丝绸之路》）